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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学依然神圣:攀上高峰的巨匠无不是在以命相搏

来源:中国军网-解放军报 作者:冻凤秋 责任编辑:于雅倩
2020-04-04 07:57:32

文学依然神圣

■冻凤秋

在格子纸上,作家路遥一笔一画地写着:“为了塑造起挺拔的形象来,这个人的身体现在完全佝偻了。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体格魁梧的人,在进行了一生紧张忙碌的艺术创造劳动后,加上越来越危急的病情,身板单薄得风都能吹倒。整个躯体像燃烧过的树木,变得干枯而焦黑,一切生命的嫩枝绿叶似乎都看不见了。”

他写的是《病危中的柳青》,也像是在写他自己。这份手稿静静地躺在陕西文学陈列室内,旁边是陈忠实的手稿《燃烧的生命》和《神秘神圣的文学圣地》,还有贾平凹的《倒流河》。

那一天,走进位于西安市碑林区建国路83号的陕西省作协,世界一下子清凉了。安静的院落、精致的喷水池、始建于20世纪30年代的西式高桂滋公馆,带着深刻的历史印记,似乎也是为了给文学做一次耐人寻味的陪衬。在此地,文学的河流浩浩荡荡,奔涌而来,将我们挟裹。

这些攀登上文学高峰的巨匠无不是在以命相搏。只活了43岁就英年早逝的路遥,他在贫穷和坎坷中尝尽了艰难与寂寞的滋味,他夜以继日,废寝忘食,苦行僧般生活,与命运赛跑。

“写什么?怎么写?第一章,第一自然段,第一句话,第一个字,一切都是神圣的。”动笔写《平凡的世界》之前,他做了大量的准备,因为翻阅资料过多,手指被纸张磨得露出毛细血管,以至于手放在纸上就像放在刀刃上。他就是在刀刃上写作,到煤矿等最基层的生活中去考察、体验,带着病体笔耕不辍。写完这部作品的最后一个字,他把笔从窗口扔了出去,然后走到卫生间的镜子前,看着苍老消瘦的自己,泪流满面。

是的,他如夸父逐日,拼尽了全力,最终倒在干渴的路上。

就在路遥去世的1992年,作家陈忠实把《白鹿原》的手稿交到编辑手中,只说了一句话:“我连生命一起交给你们了。”

为了写这部长篇,他回到灞河边的祖居老屋,在膝盖上写作,在斑驳的小圆桌上写作,在孤寂中与生活在渭河流域的芸芸众生对话,探寻这块土地历史和现实的文化对人心理结构的塑造,思考民族的历史和命运。对他而言,写作是最孤苦伶仃也是最诚实的劳动。

他说,《白鹿原》写作过程中,最难以忘记的是画上最后一个句号时的感觉,我似乎从一个悠长的隧道里摸着爬着走出来,刚走到洞口看见光亮时,竟然有一种忍受不住光明刺激的晕眩,这是真实的。

那一天,在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,我们仿佛又看到他瘦削的布满皱纹的脸庞,深邃的眼眶里盛满仁爱和慈悲,他转身离去,留给这个世界干净倔强的背影。

那个小小的院子,立着一块文化石,上面有他的手书:文学依然神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