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棵苹果树
■北 耕
这个太行深处的小村庄——河北省易县牛岗乡台底村，东西青山相对，河流自南向北，几座浮桥遥相呼应，别墅、瓦屋、树木，掩映其中。站在桥上，东南可见狼牙山青峰入云，西南隐现的是九莲山绵延的山脉。面对眼前美景，老人感慨：当年我们在这个村时，可不是这样。
老人叫房扬达，曾任原四十三军副军长，现年97岁。这次他在儿女陪护下来台底村，是想寻找他的救命恩人赵大娘的后人。
房扬达是河北定兴人，1924年5月出生，14岁便参加了八路军。1939年夏，八路军曙光剧社驻扎在台底村，年仅15岁的房扬达担任曙光剧社一分队队长。当时村子有70多户人家，他就住在赵大娘家。
赵大娘50多岁，个头不高，和儿子儿媳分住在东西厢房，房扬达住在南房。
后来的音乐家唐诃、海航副司令员姚雪森等，当时在台底村还是小小少年。那时正值长身体的时候，大家常常吃不饱饭，赵大娘便从自家饭锅里盛出一些，添些酸菜分给他们吃。
一天，大雨来袭。八路军战士冒雨帮赵大娘家抢运粮物，全都转到房后一处高台上。
平日，房扬达等人都是踩着河中的石头到对岸的队部去吃饭。那一次，雨连下半个月，河水猛涨，他们只能蹚着齐腰深的水过河。房扬达由此患了伤寒，高烧不退。头几天，队部还派人来为他打针送药。后来由于缺医少药，他的病情越发严重。
无奈，战友们含泪买来一个大板柜抬进赵大娘家的院子，准备他的后事。
房扬达病重后，赵大娘每天给房扬达做饭，还杀了鸡给他吃，可他连嘴都张不开了。望着眼前那个作棺木用的红色大板柜，赵大娘对曙光剧社社长杜宝杰说：“我想办法请个人来再给他治治，如果治不好，你们也别怪我。”
随后，赵大娘叫儿子到十多公里外的九莲山去请一位老人。山上有位老人医术高明，经常被请下山给人治病。当老人听说是八路军战士病了，二话不说，便跟着赵大娘的儿子下了山。老人年事已高，走得慢。赵大娘的儿子怕耽误房扬达的病情，不由分说背起老人冒雨往家赶。
见老人进屋，赵大娘含着泪说：“老人家，你可得救救这孩子……”
“这孩子是八路军，是打鬼子的，我一定会尽力。”老人说着拿出银针在房扬达的头面部和身上扎了数十针。
过了一会儿，房扬达的眼睛慢慢睁开了。战友们见房扬达苏醒了，都高兴地蹦起来。一直守在身边的赵大娘更是高兴得不得了，忙端来一碗热米汤，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他。
两天后，房扬达渐渐有了食欲。赵大娘狠了狠心，让儿子又宰了一只下蛋鸡给房扬达补养身体。
这天，得知日军前来扫荡，房扬达被护送到深山另一位老乡家隐藏起来。
后来，部队派人到老乡家来接房扬达。路过台底村时，房扬达想去看看赵大娘。可当他来到赵大娘家的房屋前，吃惊地发现，房子没了，只剩下断壁残墙，一片焦黑。村里人说，他们走后，鬼子进村扫荡，闯进赵大娘家搜查。赵大娘临危不惧，与鬼子周旋。气急败坏的鬼子一把火烧了赵大娘的家，把赵大娘也扔进了火里……
新中国成立后，房扬达曾回村寻找过赵大娘的后人，遗憾的是直到今天也没有音讯。
房扬达离休后仍念念不忘救过他命的赵大娘。为了实现父亲的心愿，房扬达的几个儿女去年秋天与台底村取得了联系，前后跑了好几趟寻找赵大娘的后人，但仍没有找到。
不久前，台底村所在的牛岗乡政府开展“我在牛岗乡有棵苹果树”助贫活动，房扬达一家从台底村认领了9棵苹果树，纪念赵大娘一家。
房扬达说，无论能不能找到赵大娘的后人，他都要在台底村立一块感恩碑。他要在碑体刻上：娘，儿子回来看你了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