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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小鬼子赶出东北,赶出中国

来源:中国军网-解放军报 作者:刘洪林 责任编辑:张思远
2020-08-12 13:00:37

绝地考验

■刘洪林

插图:李 振

团长牺牲了,就在牤牛河边。眼看着战友一个接一个地倒在河边,团里最后十几个战士“扑通扑通”一齐跳到河里。初冬的牤牛河虽未结冰,但河水已是刺骨的凉,极大迟缓了战士们游水的速度。日军很快追到了河边,一边“嘻嘻哈哈”地狂叫,一边举枪射击,子弹“嗖嗖嗖”地钻进水里,河面很快就被抓出一道又一道血痕。白云彪、金百纹和背着六个月大孩子的李玉玲,奇迹般地躲过雨点般的子弹,漂到了河对岸。他们不能停下,一口气跑出去三四里山路,直到躲进野猪岭的一个山洞里。

金百纹把步枪扔到地上,喘着粗气咒骂小鬼子。李玉玲赶忙脱下孩子的湿衣服,然后紧紧地把他搂进怀里。刚才枪林弹雨里,孩子一声不吭地趴在母亲的背上,进了山洞才放声大哭。卫生队徐队长劝过她:“玉玲,还是把孩子留在老乡家里寄养吧,等咱们把小鬼子打跑了,再回来把孩子接走。”李玉玲瞅着孩子,眼泪噗噜噜地往下掉:“孩子他爹牺牲前嘱咐过,要我一定把孩子带大,干革命、打鬼子。日本占了整个东北,我不能把他留在这里当亡国奴,部队走到哪里,我就把他带到哪里。”

白云彪看到山洞里面又阴又冷,孩子冻得够呛,顾不上拧干身上的湿衣服赶忙说:“你们先在这里待着别乱动,我出去看看情况。”

野猪岭荒无人烟,密密匝匝的林子里也没有路,不过是哪里好下脚,就往哪里走。白云彪辨好方向,悄悄地摸回河边,藏在树丛里仔细观察,河两岸并没有发现鬼子,他判断鬼子可能没有过河追击。白云彪才放心离开树丛,小心翼翼地沿途搜寻干树枝,路过林中的小溪,自己先饮一了肚子凉水,又把身上的空水壶灌满,赶在太阳落山前回到山洞。

山洞里面还算宽敞,白云彪生好了火,李玉玲就从干柴堆里抽出两根粗树枝,把盛了半盒水的铝制饭盒举到火苗上烧水。不一会,饭盒里面就“滋滋滋”地响起来,她从包里掏出一点炒面,放进饭盒里面搅拌均匀,小心翼翼地喂孩子。

他们围着火堆,一边取暖一边烘烤湿衣服。金百纹有点担心地问李玉玲:“李大姐,团长他们都牺牲了,咱们到哪里去找队伍啊?”还没等李玉玲说话,白云彪抢先说:“我刚才走回河边,连个人影也没看见。咱们团这下损失可大了,都让鬼子给打散了,再想聚到一起不容易,咱们还是先走出野猪岭,再做别的打算吧。”金百纹一向很乐观:“咱们找不到团里的人,就去找师部。”白云彪看一眼抱着孩子的李玉玲,心里很不是滋味:“鬼子这次大扫荡,各部队损失都很严重,说不定师里的人也让鬼子给打散了,咱们想找到他们,恐怕也不容易。我寻思不明白,咱们拼命打鬼子,不光东躲西藏,还挨饿受冻,连孩子也跟着遭罪,到底图个啥?”李玉玲正给孩子烤衣服,边抖搂衣服边说:“你说图个啥?政委都说了,咱们不当亡国奴,只有把小鬼子赶出东北,赶出中国去,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,孩子们将来才能过上好日子。”白云彪还是有点心灰意冷地说:“鬼子越打越多,咱们越打越少,啥时候才能把他们打出去?”说完往火堆里面扔了一把树枝,火堆里“呼呼”的火苗,差点烧到李玉玲手里的衣服,她赶忙扯出几根树枝说:“打死一个少一个,咱们早晚能把小鬼子赶出去。”孩子似乎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,攥紧小拳头一个劲地朝空中挥舞。白云彪摸了摸孩子的脸,尴尬地笑着说:“不能当亡国奴。”火光驱散寒冷,也驱散黑暗,照红人的脸庞,也照亮人的心里。

山风掠过树梢,传来一阵阵沙沙声,李玉玲把孩子抱在怀里,一边哼唱着,一边打着瞌睡,偶尔还能感觉到孩子的小手使劲地在干瘪的乳房上摁来摁去,可是自己身上早就没有奶水了。天就亮了,看到孩子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,知道他又饿了,只好又给他烧水冲点炒面。白云彪看见她包里只剩下一点点炒面,忍不住站起来说:“这条山沟叫野猪岭,林子里有野猪。我出去往北走,打一头回来,别让孩子饿着。”李玉玲提醒他:“你开枪打野猪,让鬼子听见,他们就会进来搜山,咱们可就不安全了。”白云彪拍着自己的腰带说:“不开枪,我还有一把刺刀,对付一头野猪没问题。”

白云彪出去半天也没有回来,金百纹很担心:“李大姐,白云彪到现在还没回来,他会不会跑了?”李玉玲心里也拿不准。金百纹还是不太放心:“李大姐,咱俩不能待在山洞里面等,最好出去找他,找到他更好,找不到他,也能一点一点地往北走,快点走出野猪岭,快点找到咱们自己的队伍。”李玉玲觉得这话有道理,点头同意。她把孩子绑到后背上,站起身拎着枪,跟着金百纹走出山洞,顺着野猪岭往北去找白云彪。

李玉玲和金百纹都是抗联的老兵,经常在山沟里面钻来钻去。她们沿着山沟往北走,眼睛却往四下里踅摸,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,比如地上的脚印、踩倒的乱草、蹬掉的石块。

她们大约走出去一里多路,金百纹发现前面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,警觉地呼喊李玉玲:“李大姐,你看那是什么东西?”李玉玲定睛细瞧,也大吃一惊:“那不是个人嘛,还有一头野猪。”俩人赶紧跑过去,来到跟前细看,那人果然就是白云彪,他身上全是血,野猪身上也全是血。那头野猪不太大,顶多有一百多斤。白云彪一只手紧紧地搂着野猪的脖子,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刀把,刺刀正捅进野猪的心脏,野猪的一颗獠牙也捅进他的肚子里。在野猪旁边,李玉玲找到了白云彪的那支步枪。

白云彪死了,野猪也死了。金百纹抽出刺刀,对准野猪的心脏,狠命地朝下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