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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四点的微信,那是军人母亲对戍边儿子的思念……

来源:中国军网-解放军报 作者:周子军 责任编辑:姬彩红
2020-04-26 01:47:05

思念流向戈壁

■周子军

一个人,一车水果,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凹凸不平的小路上。那样清冷的早晨,是属于母亲的。

当姐姐嫁了人家,母亲的心愿就只剩下两个:希望我能读好书,再当个好兵。“读好书”在我年少轻狂的那年没了下文,母亲就一心一意希望我能穿上军装。母亲说,当年原本为我取名“周泽军”。泽,光泽之意;军,代表军人,她希望我能参军入伍,光耀门楣。

入伍的那个冬天,天空依然不见半片雪花,只有枝头零星的枯叶被风拉扯着,在空中打着旋飘落。离家那天,母亲没有到街上出摊。天还未亮,她便开始打理我的行囊,将里面塞得满满当当,在三轮车上铺好被褥、大衣,准备送我去车站。我不忍心看到在车站分别时母亲的眼神,便拒绝了母亲相送,背着背囊,独自来到同行的战友家中。战友的母亲一边为他准备衣物,一边殷殷叮嘱,眼泪不停落下。那些话,母亲也曾无数次叮咛,我却总嫌她“唠叨”。

欢送仪式后,我和战友们踏上西行的火车。车窗外的原野逐渐变成高山、戈壁,我极目远望,努力寻找一丝绿色,却只望见一段枯木在荒野中孤独地伫立。当泪水不知不觉溢满眼眶,我意识到,这次,我真的远离了母亲。

部队在距离故乡3000多公里外的西北边陲,母亲的思念隔了山山水水。后来,母亲学会了使用微信,只是每次发来的消息中错别字很多。一次休息,刚打开手机,母亲的消息弹出来:“二字,生鈤块乐”“二子,盛日块乐”……“儿子,生日快乐!”母亲一遍又一遍地反复修改,只为把“儿子,生日快乐!”准确发送给我。微信显示的时间是凌晨4点,那是母亲出摊的时间。我望着屏幕出神,仿佛又看到母亲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颠簸前行,昏黄的车灯摇摇晃晃……

那年,我决定脱下心爱的军装,多陪母亲些时光。当我把退伍的想法告诉母亲时,遭到她的反对。电话里,母亲反复劝慰我,直至啜泣。在我记忆中,母亲极少流泪,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因为我执意退学,母亲打了我一巴掌后,眼眶瞬间通红。后来,她恳求学校再给我一次读书的机会。那天,星光黯淡,我坐在母亲的三轮车上,头脑一片空白。母亲的忧愁、叹息,顺着那晚清冷的风,吹进我的耳朵,也深深烙在我的心底。我忘记最后是如何挂掉的电话,只知道,我不能再让她失望。后来,我递交了志愿留队申请书,带着母亲的心愿继续前行。

留队后的第一次休假,我回到镇上已经很晚。远远看到村口站台前,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时向村口张望,是母亲在等我。车还未停稳,母亲便着急地透过车窗寻找我的身影。月光下的乡间小路传来阵阵虫鸣,母亲一边抱怨我回来得太晚,一边询问起我在部队的生活。我给母亲讲述戈壁滩的故事:我和战友们在满是沙石的戈壁滩上奔跑,嗅着淡淡的沙枣花香;我们一起向沙漠发起冲刺,感受大漠孤烟的豪情;我们在胡杨树下宣誓,坚守那一片绿洲……

到家第二天,我和母亲一早就出发了。进货后回到集市,没一会儿,母亲的摊位前围满了顾客。我抽空为母亲买来早餐。怕早餐凉了,我有些着急,一边收拾摊位,一边催促母亲趁热吃。那个上午过得很慢,风夹着燥热的空气吹过,天上的云缓缓地移动着。人来人往,母亲只匆匆喝了几口稀饭,吃了一个包子。我不敢想象,如果我不在,母亲又是如何忙碌?回去的路上,我努力仰着头,可再也抑制不住,任凭泪水夺眶而出。它迎着风,和着永远无法报答的恩情,似决堤的河。

我归队前几天,母亲坐在缝纫机前彻夜忙碌。出发前一晚,母亲把一个绣花包放在我的床头,“戈壁滩的路不好走,给你缝了些鞋垫……”打开绣花包,是一摞崭新的鞋垫,精致的花边,密密的针脚,无声勾勒着母亲的牵挂。原来,我说的每句话,母亲都记在心头。那夜,我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

不知不觉,我在戈壁又过了几个四季。母亲心里乐于我陪在身边,却总让我安心守在边关。她像蜿蜒的河流,包容了我的任性,将她所有的情感,深深地浸透在每一份思念,每一份叮咛,甚至是每一道目光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