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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浓年味是亲情,听听两个军人家庭的腊八记忆

来源:中国军网综合 作者:孔昭凤 责任编辑:刘秋丽
2020-01-02 14:07:37

有作家说,腊八是一个神奇的按钮。按下这个神奇的按钮,便打开了年的古老悠远和丰盛绵长。

又到腊八,您家的老人有没有念起“小孩小孩你别馋,过了腊八就是年……”的民谣?您家的腊八粥,又是谁亲手熬出一锅的香气、一碗的黏糯?

今天,就让我们听听两个军人家庭有关腊八的那些记忆,从代代相传的亲情和温暖中,迎接又一个新春。

插画来源网络

腊八之嫁

■孔昭凤

在我们老家,有句俗语:“腊八成家,一辈子日子穷苦紧巴!”

可是,战争年代,姥爷为防止16岁的妈妈跟随村里的驻军当兵远行,就私自做主,在腊八节那天,把哭得昏天暗地的妈妈强行嫁给了我的爸爸。

刚烈的妈妈原本是准备嫁了之后,再趁机逃走去追赶队伍当兵的。不承想,盖头被揭开之后,妈妈便被儒雅帅气的爸爸给降住了,还在婚后十年间,为他一连串生了6个儿子。这6个儿子给予了妈妈无限的期望:“既然我无缘当兵,就等儿子们长大,让他们当兵,最好能把陆、海、空、铁道兵、骑兵、文艺兵各兵种都占齐喽。”

然而,1958年,爸爸被打成右派,蹲进了“牛棚”。自此,灾难接踵而来,两个儿子先后夭折,剩下的4个等到了应征入伍的年龄,也都因政审不合格而被拒营门之外。

对于这生命中难以承受之痛,妈妈归咎于姥爷为她择定的“腊八之嫁”。妈妈发誓:“我的女儿,无论如何不在腊八出嫁!”

让妈妈开心的是,我谈了一个军人男朋友。3年异地恋之后,我们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。谁知,兵哥竟然非按照驻地广州“腊八成家,发发发”的习俗,“霸道”地把我们的婚期定在了腊八节那一天。早已熟稔妈妈誓言的我,自然是强烈要求他更改婚期。为此,我们俩人还闹起了别扭。

一生爱军的老妈一夜辗转反侧,最终表态: “腊八不嫁女,那是指平常百姓人家,军人的婚恋那是组织上说了算,哪能由咱做主。再说了嫁给军人,说不定就不会穷苦紧巴啦。”妈妈的高姿态让我吃惊得小嘴张了半天都没有合上。大哥对我低声咕哝道:“痛快嫁了吧,妈是太在乎咱家与军人的这份缘了。我们做哥哥的都没当成兵,妈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找个兵姑爷当半个儿了。她怕你再矫情,被你的兵哥哥甩了。”

值得庆幸的是,我的婚姻完全打破了“腊八成家,一辈子日子穷苦紧巴” 的魔咒。虽然和其他军人家庭一样,婚后的日子总是聚少离多,可我们的心一直紧密地连接在一起。分隔两地时,我们写信、通电话,隔空续谈着绵绵的爱恋。团圆享受时,我们无比珍惜地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烟火日子里,烹煮诗情画意。每年的结婚纪念日,我都必须安排两次纪念。阳历的1月26日,我们总会外出就餐,享受二人世界的浪漫;而农历的腊八,我则一定会做个贤惠的厨娘,集齐红豆、花生、红米、糯米、小米、桂圆、红枣和莲子,用心地熬煮一锅热腾甜糯的腊八粥,分给邻居,分给单位里的单身军人,让我们甜蜜的爱情温暖到身边的每个人。

一路看着我如此幸福,老妈有了感触:“不是腊八不宜成家,只能怪我没赶上好的时代。”

我婚后的第三年,妈妈的第12个孩子、我最小的弟弟,机缘巧合地在腊八节那天拿到了入伍通知书。看着弟弟胸佩红花、头戴军帽、一身戎装地离开家,妈妈泪流满面地说:“我‘老疙瘩’真的当兵啦,临老临老,我终于当上‘兵妈妈’啦!”

从此,妈妈把腊八当成了我家的黄道吉日。在弟弟当兵后的第二年腊八节那天,她又开心骄傲地把最小的女儿嫁给一个海军军官啦。

父亲熬粥

■仇秀莉

清晨,我把泡了一晚的腊八米放入锅内,开始熬腊八粥。各种各样的豆子在沸水的作用下,不断冒着气泡,渐渐变成稠乎乎的粥。我往粥里加了半勺糖,顿时,一股浓浓的香味弥漫在室内。缕缕蒸汽中,氤氲出那年腊八父亲为我们姐妹五个熬粥时的情景。

记忆中,那是我上小学二年级的寒假。老家来信,说姥姥病重。妈妈急忙向单位请了5天假,准备乘火车赶回老家。出发前,妈妈蒸了好几笼馒头,又特意交代大姐,要担负起老大的责任,给我们大家做好饭。

爸爸16岁便离开家乡,去山东当了兵。他所在的舟桥部队经常调动,我们全家也跟着他到处跑。直到他调到太原的部队后,我们家才终于稳定下来。爸爸每天忙于工作,没空回家就在食堂吃饭,家务活基本上都是妈妈和大姐干。所以,他几乎是不会做饭的。

妈妈回老家的那些天,年长我10岁的大姐全然不像妈妈那么手巧,每天就是给我们热热窝头馒头,炒个大白菜、土豆丝什么的,要不就拿咸菜下饭。我好羡慕邻居小玲,她的爸爸有时回家能带点味道极香的菜。于是,我闹着让爸爸从部队食堂给我们带点饭菜吃。可爸爸听我说这样的话,很是生气:“那怎么能行!不能占公家的便宜!”

两天后,爸爸下班回家,从军装衣兜里掏出一包用报纸包裹的厚厚的东西。打开一看,里面是各种米类和豆子。只见他高兴地对我们说:“明天是腊八节,爸给你们熬腊八粥喝。”姐妹们好奇地争着问:“那怎么熬呢?”“好喝吗?”爸爸不多解释,只是笑着把那些米和豆洗净,泡在菜盆里。看着爸爸兴奋忙碌的样子,我肚子里的馋虫直动,很期待能早点吃到那番美味。

第二天清晨,我从梦乡中醒来,一股香甜的味道直直地扑入鼻腔,味蕾被诱惑得直酿口水。揉一揉惺忪的睡眼,我看见爸爸正在炉灶前忙乎着,锅中冒出的蒸汽把他遮得朦朦胧胧。我突然想到了那神秘的粥。

“快起床了,腊八粥来喽!”爸爸一声吆喝,我们立刻来了精神,迅速起床洗漱。餐桌上,5个瓷碗里盛着满满、黏黏的粥。爸爸如同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个小玻璃瓶,说:“可以往里面撒点糖,那样更好喝。”我毫不客气地往自己碗里撒了些糖,又用勺子把粥搅拌均匀,那碗粥的香味我至今记忆犹新。

尽管妈妈没在身边,但那年的腊八节能吃到从来不做饭的爸爸亲手熬的粥,我们姐妹几个都觉得好幸福。多年后,和爸妈聊起往事,我才知道,为了给我们熬那腊八粥,爸爸跑到炊事班去现场请教,还特意托朋友帮忙买来米料豆料和二两白糖。那天早上,他四五点钟就起床熬粥。怕粘锅糊底,他站在灶台前,用勺子搅啊搅啊,搞了两三个小时。妈妈从老家回来那天,我们姐妹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向她汇报着此事。妈妈笑意盈盈地望向爸爸,而爸爸的脸上也露出了自豪的笑容。

如今,我品尝着自己熬的腊八粥,泪水却忍不住落下。我不知道,自己明明用着和爸爸当年一样的腊八粥料,为什么怎么都熬不出当年的味道。前年底,爸爸没来得及再与我们过一次腊八,就永远离开了家。可他当年熬的腊八粥的香味一直没飘散,早已融入我的心底。